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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今夜所見散文
這樣的夜，好靜。窗外飄飛著細雨，居然影影綽綽可以看見月亮的臉。想必這雨很快會停。
停電了，只有紅紅的爐火和昏黃的燭光與我相伴。
今晚我值班，另一位同事早早的就和周公聊天去了，他說也許夢里會有艷遇，那笑，壞壞的。我正打算由衷的祝福幾句，卻被起伏的鼾聲打斷了。真羨慕他吃得下，睡得著，活脫脫一個樂天派。
近日小腿浮腫，所有的工作都由大家代勞了，自己到成了吃閑飯的�？粗麄兠β担睦镎娌皇亲涛�。吃了好幾服藥都不見起色，于是“心安理得”的“享受”優(yōu)厚的待遇，看家，做飯。這樣一來廚藝是長進了不少，食欲卻越來越差，浮腫更加明顯。抽空去幾十里外的一個小診所看看，那山羊胡子了的老中醫(yī)差異的告訴我，浮腫是因為營養(yǎng)不良。因為據(jù)他所知，我們的伙食不錯的，特別是野外工作的待遇就更好了，不應該出現(xiàn)營養(yǎng)不良的狀況。我只能笑笑，因為慢性胃炎折騰的我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正經(jīng)八百的吃過東西了。催促著開了些藥。離開時他囑咐我，可以用紅小豆煮粥。
紅小豆在鍋里翻騰著，很有活力，可絲毫引不起我的興趣。留給另一個外出巡視的同事當宵夜吧。我期待的是那熬煮了很久的罐罐茶，那味道實在誘人。
披條毯子坐在院中，雨早已停了，月亮清亮的照著，有點涼。遠山的輪廓很清晰，也許是因為被洗禮過的原因吧。還沒有來得及凋零的花散發(fā)著混合的香氣，頓覺身心疏朗，好像那浮腫的人不是我。啜一口茶，一股暖流走遍全身，不禁有了向遠處走走的沖動。
近了，近了，這白日里看倦了的大山此時那么的有誘惑力，不知是我主動的靠近，還是被牽引著向前。河邊有幾個陰影，是山里的小動物來喝水。它們很有序的排著，有的低頭喝水，有的警覺的四處觀望。原本想要靠近看看，誰知卻驚擾的它們四散逃竄。唉，這不爭氣的腿，就不能輕巧一些，多難得的機會就這樣泡湯了。
坐在水邊的巖石上，感覺有了涼意，隨身帶來的茶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給弄丟了，只好將毯子再裹緊些�？匆娡对谒械募粲�，不禁啞然失笑，活像一個僧侶。想要嘗試著冥想，可總不能清凈。都什么季節(jié)了，這草叢中怎么還有蛐蛐？那叫聲并不蒼涼，到是歡快的緊。若不是腿腳不便，想必這陣子我已經(jīng)跳起“月光曲”了。
突然想起韓愈的一句詩“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飲奈明何？”雖不信人生由命，卻著實感慨明月今宵多。只是無酒，也無人伴飲，未免怠慢了這月夜。掬起一捧河水，對月一敬，仰頭喝下，不禁一陣顫栗。嗬，好涼�？磥怼氨I版”真不是什么好的。
隱約提到有人喊我，于是打開手電筒晃了一下，很快就有兩道亮光向我直射而來。是他們擔心我，來找我了。緊接著就是一頓埋怨：有病不休息，大半夜的跑這么遠也不吭聲，出了事可怎么辦？茶杯仍在半路上，還以為你被野狼叼去當晚餐了……兩人不由分說架起我就走，都不容我和著大山到個別，真沒有禮貌。
屋里亮著燈，蠟燭早已化為一灘，爐火奄奄一息，那鍋粥悠閑的吐著氣泡，像是無禮的嘲笑。“快喝了，還沒涼，完了就去睡覺，我們把火生著給你暖暖�！薄翱梢詢龀杉t豆冰棍明天早上吃嗎？”我半開玩笑的說道。“想都別想，胃不好還吃涼的？明天就打電話送你去醫(yī)院，看你還亂跑！”“別，別，我喝還不成嗎？咱不去醫(yī)院，睡一覺保準好！”噗—嗤—，三個人全笑了。想不到我這個老師傅卻被兩個小徒弟箍住了，看來眼前的就是一碗砒霜，我今晚也得喝掉。
一碗下去，居然感覺還想吃，可鍋中已經(jīng)空空如也�！案陕锍晕业乃�？”“找一晚上您老人家，我們也餓了，你得補償。”“？”原來是我自找的。唉，只有等明天多煮點了。
屋外又開始下雨，這次看不見月亮，雨聲遮蓋了一切聲響，遠山開始模糊。對了，那河畔的蛐蛐還在唱歌嗎？有沒有人為它撐一支傘……
午休，趕不回工作站了，找了一個向陽的山坡坐下來，掏出烤干的饅頭片慢慢嚼著。火腿腸的味道實在不盡人意，大家都在埋怨生產(chǎn)廠家。好在還有幾包牛肉干和榨菜頭可以佐餐，午餐也還算豐盛了。
已經(jīng)是初冬了，這山林卻依舊有著深秋的景致。紅的、黃的、綠的樹葉在枝頭輕輕搖顫，似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跌落。成群的麻雀唧唧喳喳的叫著，一點兒都不穩(wěn)重，真恨不能有張大網(wǎng)把它們?nèi)读巳�，找個黑房子關(guān)幾天，看它們還有心情叫嗎。不遠處有只野兔，它似乎并不介意麻雀們的聒噪，只專心的在那里找尋著什么。難道它也不介意我們的存在嗎？要想想，它可是在我們的食物鏈里呢。不過此刻它很安全，因為大家并不會關(guān)注它，心里都盤算著怎么盡快修好山頂?shù)哪莻�電機。
“師傅，上一個班的人太不負責了，弄壞一個電機也不吭聲，連個記錄都沒有，害得我們一早上光巡山了，什么都沒干！”景忿忿地說�！熬褪牵看味歼@樣，有事拍拍屁股就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要我們擦屁股！”健也有些不平。“師傅，就是你太厚道了。要是換成我早上報了，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景咬了一大口榨菜頭。“不要這么大火氣嘛，這件事情杜師傅一定不知道。可能是他徒弟怕挨罵沒有告訴他，回頭我去說說。再說了，這也是好事，你們不是有機會處理故障，練練手了嗎。和你們一起來的小伙子們還沒有你倆的機會呢！要不，你們也弄壞幾個，讓別人修？”“才不呢，那不是給你抹黑？傳出去，哪個師傅還敢教我們�！苯°恼f著，在我身旁坐下。
“景，口琴帶了嗎？吹一段聽聽！”
“沒心情，讓阿健給你唱吧�！北鞠牖钴S一下氣氛，結(jié)果弄得更僵了。
“那好，我說，你們聽，不準打斷我！”
“各位聽眾、各位觀眾，今天我們要向大家介紹的是一片原始的山林。看見了嗎？看見了嗎？就是這里了。哇，好大一片。這里沒有污染，人類足跡還沒有光顧，這里被稱作地球的心臟。聽清楚了嗎？可是心臟呦。既然是心臟，當然與眾不同，那到底哪里不同呢？各位請往這里看，那里有麻雀，這可不是一般的麻雀，據(jù)生物學家研究，它們的平均年齡達到了500歲，已經(jīng)列入吉尼斯世界紀錄了。還有，還有，看見那條河了嗎？那也不是普通的河，是神河。為什么這樣說嘞，因為水中還有豐富的氮、磷、鉀、銅、鐵、鋅，還有各類地球上沒有的微量元素。河床上也不是一般的石頭哦，那都是天然玉石、瑪瑙、鉆石。哇，今天收聽、收看節(jié)目的人有福氣了，前100位打進電話的，我們有大獎送出呦。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趕快拿起電話訂購吧，億萬富翁從此誕生了！……”
“哈哈哈哈……”景從石頭上跌落下來，“師傅，有這么好的地方，誰敢公開，還大張旗鼓做廣告！”“師傅，天還沒黑呢！”健噴出了一嘴的饅頭渣�！案嬖V你們不要打斷，要訂購就趕快，咱關(guān)系好，給你們優(yōu)惠！”我一本正經(jīng)地說�！皫煾担@風水寶地還是您自個兒留著玩吧，我安心的修我的電機去了。哈哈哈！”
兩人提起工具箱，笑著向山頂走去，遠遠地還傳來一陣笑聲。
其實想想，快樂很簡單的，不經(jīng)意間就能夠找到，關(guān)鍵在于用什么方法傳播開，讓他人也可以感受到。
“炒作”也許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但是可以將自己的快樂無限的擴大，從而感染身邊的人。無論是不是每一次都會成功，但是這次做到了，嗯，功德圓滿了。
這群麻雀為什么還在那里，趕快走，不要感染上它們的煩躁。
今日無事，身體也已經(jīng)完全康復了。風輕輕吹著，陽光暖暖的。信步走著，卻因一陣歌聲止步了。那是三五個孩子趕著一群羊在場路上走著，他們唱著，笑著。那歌聲不是城里孩子嘴里的流行元素，而是我記憶里不曾遠去的“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么背上小書包……”不太整齊，還有些跑調(diào)，與其說是唱，到不如說是喊�？赡鞘钦嬲耐�，沒有被污染的聲音。偶爾的停頓，是孩子們在爭論誰唱錯了歌詞，誰跑了調(diào)，然后從頭開始，一遍遍重復著。
我自小就生活在城市里，沒有干農(nóng)活、喂豬、放羊的經(jīng)歷，想象不到他們的樂趣。我所知道的就是衣食無憂，除了上學就是玩，可謂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但是在這里，我看見了孩子們的生活狀況。天不亮打著火把三五一群趕往十幾里外的學校；夕陽西下又三五一群匆匆回來，說是要打豬草、要喂羊……山路上總有歌聲。那花花綠綠的補丁，在孩子們身上跳躍，像是山花開放，看得我居然落淚了。記得有個孩子問我，“叔叔，城里孩子也放羊嗎？那里草多嗎？我們這跟前都沒什么草了，要去好遠的地方呢�！蔽夷涣�，是呀城里孩子放羊嗎？“不，城里孩子沒有羊，他們養(yǎng)寵物……”“寵物？那是什么？”“就是小貓、小狗、倉鼠什么的小動物，和你的羊一樣，就是貴一些，能換好多羊……”“��？真的？我要有寵物多好，就可以換成羊，再換成錢，就可以買鉛筆和本子了！”孩子睜大眼看著我，我感覺自己的臉很燙。我該怎么回答？是告訴她那是她買不起、養(yǎng)不起的奢侈品嗎？是告訴她那是一只就足以供她完成小學學業(yè)的東西嗎？那樣會給她帶來多大的打擊……鉛筆、本子，多簡單的要求。城里孩子一份肯德基就可以吃掉他們多少鉛筆本子，他們想象不到。“呵呵，叔叔也買不起，要不下次我送給你鉛筆本子吧！”“真的？那我拿雞蛋換，是我們自己養(yǎng)的雞，阿健叔叔說比城里的好吃呢！”“叔叔不要雞蛋，你要愿意，給叔叔唱個歌就可以了�！薄澳窃蹅z拉鉤，我每天下學都給你唱！”拉完勾，她歡快的跑開了，像一只飛舞的蝶。
自此以后，每個傍晚都能聽到一個脆脆的聲音唱著那首《上學歌》，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終于有機會回家，當再回來的時候，村里八個孩子都有了新的書包，里面有鉛筆、本子、文具盒、《新華字典》，還有一本《格林童話》。這是我唯一能夠為他們做的。還有家人給孩子們的新鞋，兒子用零花錢給這些小哥哥、小姐姐買了泡泡糖和巧克力。這可是他攢了很久的，自己都舍不得花，說是要買全套《火影忍者》。這次大出血，孩子唯一的一句埋怨就是：“爸爸摳門，零花錢給這么少，本來還想給哥哥姐姐買冰激凌呢！”我背過身，偷偷擦掉眼淚�！鞍职忠龊瞄L時間的車，冰激凌會化掉，到時候哥哥姐姐就吃不到了�！薄芭��！眱鹤友剑职忠呀�(jīng)很感動了，你是在幫助爸爸兌現(xiàn)自己的諾言知道嗎！
“我們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山路上的歌聲飄起，換了歌詞，我能看見紅領巾映襯下，像花一般綻放的笑臉。也許孩子們還不能明白什么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只是老師教了就唱，沒有太多的雜念。上學，放學，給家里干活，攢下雞蛋換學費就是他們的生活，很艱辛也很快樂。那種快樂是城里孩子無法想象，也難以感受的這塵世間最淳樸的快樂。得到了就要回報，他們懂，那山路上每天不斷的歌聲就是很好的證明。雖然總是重復，不太整齊，還有些跑調(diào)。
一條山路曲曲折折，日復一日的迎來送往。孩子們帶著希望與星星月亮一道啟程，又伴著夕陽快樂的回來，歌聲一路飄蕩。我站在這里，凝望這條山路，守望著那一朵朵嬌艷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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