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之調(diào)散文

　　你肯定見過菊。

　　你也肯定見過大片大片的菊。

　　那你見過成林，成海，成洋的菊嗎？你還見過成樹，成橋，成墻的菊嗎？

　　菊之美好，在深秋，在杭州植物園，盛裝蒞臨。

　　大門口，各色菊花逶迤鋪排，路的兩旁，芬芳跌宕，顏色起伏。每一次的驚呼都直抵心里最深刻的訝然，如礁石遇見浪花，澎湃著喜悅的重重驚濤，如藍(lán)天拉住云朵，依戀出美麗的變化萬千，如兩岸盼來春天，繁茂出生機(jī)的千絲萬縷。

　　誰說美有極致呢？總以為每一次的驚喜已經(jīng)抵達(dá)震撼的頂峰，卻沒想到又總有更多的驚訝潛伏在后面的遇見。菊之美好，端莊而隆重。即使屏住呼吸，即使目不轉(zhuǎn)睛，即使有千雙的手，千雙的眼，依然是，描不夠，看不夠，看不夠。

　　【盛】

　　盛，興旺，華美的意思。

　　盛，豐富，熱烈，隆重的意思。

　　那么還有什么詞來形容這樣的菊展更確切的呢？

　　四面八方的菊定是接到了指令，他們艷裝而來。

　　用什么來形容菊的盛呢？

　　成千上百？無以計(jì)數(shù)？密密麻麻？

　　不，不夠，還是不夠啊。

　　就像一場(chǎng)大霧，一簾涌來，一簾又涌來，層出不窮，噴涌不止，沉醉了，忘卻了。遠(yuǎn)遠(yuǎn)近近，高高低低，皆是菊，皆是菊啊。

　　又像一場(chǎng)大雨，一場(chǎng)剛過，另一場(chǎng)又傾盆。前赴后繼，每一滴都是美麗，每一下都是盛開。鋪天蓋地的菊啊，看不完，看不完啊。

　　真是纏繞，一朵一朵之間互相挨著，纏繞出一片綿綿風(fēng)情。

　　真是喜悅，一片一片之間相視展顏，歡笑成一簇簇繽紛艷麗。

　　真是愛戀。那么多，那么多的愛戀，眉對(duì)眉，眼對(duì)眼，心有靈犀，情有所鐘，千枝萬朵齊開放，開出千般好，萬般好。

　　【妍】

　　該如何贊美你的美？

　　靈動(dòng)俊逸是詩人筆下的韻腳；瀲滟繽紛是畫家手中的色調(diào)，風(fēng)情萬種是女子裊裊婷婷的神韻。

　　而這些所有的好都集中到你身上，卻依然無法描繪萬千之一。

　　你看，你的色澤如此燦爛。

　　黃的匍匐在地。一團(tuán)團(tuán)，蓬然炸開，如金蛋崩裂，在泥土之上，在綠葉之間，繡出圖案一朵朵。

　　白的枝頭憨笑。千絲萬線裹成一拳，松垮如毛線球。這一團(tuán)，那一團(tuán)，雪球伏臥，冰凌垂掛，陽光之下，繁華之間，開出清靜一枝枝。

　　還有那紫的，紅的，粉的，各色各樣。在這里，在那里，或成片鋪排，或濃妝而來，或夾雜其間。眼花了，心亂了，神走了，人被花迷住了，迷住了。

　　是視覺的盛宴，是磅礴的比肩，是千朵萬朵的隆重。

　　各種造型，把奇異的菊之藝術(shù)淋漓盡致地演繹。

　　有的是一樹花開，如一座巍巍寶塔。

　　有的是傾倒的酒甕，一泓清泉汩汩而來。

　　有的是鄉(xiāng)間小徑，水車，蘆葦，草叢，路的兩旁潑灑出菊之參差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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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嘆聲，贊美聲，聲聲而落。

　　落地的嘆息也能開成花吧，否則怎覺得多出那一朵一朵又一朵的綻妍。

　　不舍離去，只愿駐足。

　　美好，一次又一次沖擊心靈。

　　站在三層樓一樣高的菊花造型前，目眩，席卷而來。

　　毫無預(yù)警地，心怦怦跳。

　　血液加速，臉兒緋紅，雙足雙手，不知所措了。

　　是來到了菊之山峰吧。那么高那么高，一朵站在另一朵的肩膀，攀沿而上，整座山啊，都是菊。

　　此刻。菊是龐大，菊是浩瀚，菊是寬廣。

　　渺小。

　　瞬間，覺察到人的渺小。

　　有折服在心里偎貼。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熙熙攘攘的紅塵，誰人有菊之淡然？

　　孤標(biāo)傲世攜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來來往往的忙碌，誰人有菊之風(fēng)骨？

　　問菊。

　　何來千重瓣？

　　何來萬朵嬌？

　　菊默不作聲。

　　秋風(fēng)起，遍地涼，唯有一片傲霜枝，簌簌而搖。

　　我懂得，亦是明白了。

　　不經(jīng)歷風(fēng)霜？何來重重疊疊的美麗？

　　沒有刻骨的冷徹？哪來嬌嬌俏俏的動(dòng)人？

　　問菊。

　　問己。

　　腦海里閃過一句話：如果不曾與痛苦深情相擁，便不會(huì)擁有蓬勃昂揚(yáng)的涅盤……

　　【思】

　　“奶奶，院子里的菊花開了，好漂亮��！”

　　誰家小女，一身紅衣，嬌聲俏語。

　　她蹲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專注地望著。

　　幾朵白花顫顫而立，幾顆花蕊密密斜生。

　　落葉飛下，秋蟲掠過。她卻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見不到。

　　“菊是世界上最美的花。”女孩喃喃地說。

　　“霞兒說最美，那便是最美的�！蹦棠虡泛呛堑馗胶�。

　　……

　　院里的白菊，有奶奶的味道，有爺爺?shù)臍庀�。愛著菊，便也是愛著爺爺奶奶。女孩想�?/p>

　　一天又一天。

　　一季又一季。

　　女孩一天天長(zhǎng)大。

　　每一個(gè)秋天，她總是端坐菊前。

　　一花一人，兩相望。

　　花不寂寞，人不孤單。

　　女孩笑了，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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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驀地，一驚。那女孩？是誰？不就是自己么？被時(shí)光拋棄了的自己么？

　　爺爺奶奶呢？親手栽下菊花的爺爺奶奶呢？

　　他們被歲月帶到哪里？

　　噢，對(duì)了，他們?nèi)チ撕苓h(yuǎn)很遠(yuǎn)的遠(yuǎn)方……

　　今年的菊花開了。

　　爺爺奶奶，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菊花一朵朵，真多啊，真多啊。

　　每一朵都會(huì)告訴過往的哀傷。曾經(jīng)的菊花兒很美，很美。

　　菊花一片片，真盛啊，真盛啊。

　　每一片都寄托了深切的思念。曾經(jīng)的菊花兒很香，很香。

　　爺爺，奶奶。

　　菊花兒開了，菊花兒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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