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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陽故鄉(xiāng)的散文
一切片段,卻都是鏈接著的,像電影的膠片,在腦海里摩挲歲月。有些片段似水,滲入到心靈深處了。
【暮陽】
我在鎮(zhèn)上下了車,問清了方位和里程,回到父母的故里,還得走八華里。中間經(jīng)過蘆山村,這是一個地標(biāo),走到這就只有一半的路了。再前,就得經(jīng)過北泊子村,二姑住在那里。
父母的故里,是膠東半島腹地“梨鄉(xiāng)”一個叫望埠的古老村莊。這樣的故里,人們自己都不可能選擇,人們只能選擇走出故里后自己要走多遠的路,在哪里再做安頓,給后代一個故里。這里的人家五百余戶,只我這李姓的,便分三支。我們這一支,乃十七代前從云南過來的。望埠村在丘陵上,據(jù)說若干年前,是能望到海邊的碼頭的,故有此名。老人們說到村名,總感嘆,現(xiàn)在是看不到海了,海退下去十幾華里了。
我背了兩只很大的包,剛才走了一半路時,便已感覺精疲力盡了。很奇怪,起初我沒有近鄉(xiāng)情更怯的惆悵和興奮。但我喜歡荀子的這句話:“過故鄉(xiāng),則必徘徊焉,鳴號焉,躑躅焉,踟躕焉,然后能去之!痹陔x開故鄉(xiāng)時,我漸漸有了這種感覺。
離村子近了,腳下的路該怎么走,卻也不假思索。為什么我知道呢?五歲時,母親帶我回過一趟的。抬眼見到了爺爺?shù)膲,高處池塘下,兩畝地的麥田里,顯得孤單,卻又醒目。第二天,表哥不信,我順著方位,將村里的主要去處一一指出,表哥唏噓不已。
遠處的高樹上不斷傳來老鴉的叫聲,聽著不似問候。
夕陽西下時,我走走歇歇,見一大哥騎了一輛飛鴿加重自行車而來,忙招呼幫忙。
問了我的去處,他哈哈大笑。原來,這是我表哥的表哥。
到家后,回首戀戀,見遠處起伏的丘陵,道道金邊。
【老屋】
說是院墻,說是老屋,其實只是地面上微凸的痕跡,殘垣斷壁也說不上。
年代久遠了。
姓蓋的村長帶我來時,一再歉意,那年這屋塌了,來不及收攏的大梁檁條,都被別人扛走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就不便說了。
我大度地替父親笑笑,說無所謂已多余。
我還是習(xí)慣性地從曾經(jīng)的院門處進去,轉(zhuǎn)了幾圈,就仿佛屋里屋外、屋前屋后都仔細看過了。雖然,這回并不是五歲時的記憶的引導(dǎo)。
我想帶點父親感興趣的話題回去。
我翻動了一塊碎瓦片,下面有一只蟋蟀。晚上,夢見父親很開心。父親微笑著說,我在那里捉過多回,都不如你捉的這只威猛。
我知道,童年的歡樂是本真的。
蓋村長和我父親是兒時的玩伴,鄭重對我說:你想回來,這里還是你家的宅基地。
那天是舊歷年的年根。
第二年的年三十,祭奠父親時,我忍不住淚流滿面,把回老家后所看到的一切,告訴給父親了。
我有了兩個故鄉(xiāng)。
如今父親的掩埋之地,也是我的故鄉(xiāng)了。
【斷碑】
我想在村子里到處走走,隨意看看。
沒有目的的時候,不經(jīng)意都是目的。
到了村南,得過一條小渠,有塊青石板擔(dān)在上面。低頭走過去,又不覺退了回來,仔細觀察,感覺腳下的青石板上有字。
果不其然。
小雨之后,微風(fēng)拂面,膠東臨海之處的感覺并不真實。真實之處,霧氣迷蒙之外,惟有碑額上方的字跡略顯清晰,弧形書寫著“千古流芳”四字楷書,有顏體的意味。其它的字跡早被馬蹋人踢磨蝕得無法辨認(rèn)了。這四字得存,想必是當(dāng)時字跡鐫刻的極深的緣故吧!
果不其然,父母自豪的望埠村,是一個生生不息的老村子。
【荷塘】
西浦村,距望埠二十里地。觀其名,注定了水多。見過二爹(父親的堂弟),隨本家弟弟在村后觀景,一方荷塘映入眼瞼。
葉綠亭亭如蓋,花艷燦燦高舉。
留影時,陷入兩腳黑泥。親見青蓮出污泥而不染,給人感動,也令我詫異。在新疆長大,只在反映白洋淀和微山湖的影片里見過水面大片荷花的,我的故鄉(xiāng)竟也荷葉田田。原來,此物南北方廣植。多年后乘汽艇游新疆南部的博斯騰湖,湖心還見野生之蓮呢;ㄉ捕,紅色、粉紅色之外,也有淡黃的。更為不同的是,此蓮并非生于淺水之處,其根須能扎于十幾米水下,且沒有藕,只是一公分粗的水草根,根并不白,而是黑色的,其須有幾百根小毛毛,緊緊抓住湖泥,吸收著湖泥中的營養(yǎng)。與故鄉(xiāng)所見不同,花、葉均小于近半。
投入一枚碎石,蛙鳴陣陣。我心里的漣漪,一直無聲輕漾在每一個想起父親的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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