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小女散文

　　外公兩兄弟本來還算和睦，因其伯父無子，長子過房的習(xí)俗在外公身上不能幸免。因為過房和過房繼承的些許田地財產(chǎn)并沒全部拿來勻分，心胸狹隘的弟弟就有了怨恨，心里一直耿耿于懷。外公外婆生下來子女成活的僅有三個，且全部是女，小外公放出話來，所有的一切終歸屬于他，貓兒還是替狗抓，竹籃打水一場空。外公氣不過，那時新政府新法律關(guān)于婚姻繼承的民事關(guān)系已很完善，留一個人女兒在家養(yǎng)老成了他最大的心病和后顧之憂。大姨像個啞巴只知道成天干活，雖然不傻，沒有脾氣沒有性格沒有話，更難得看見笑一回。況且早已許配只有一個獨子遠房親戚為妻。三姨滿女還小，看不到希望的曙光暫且不表。剩下的只有唯一答案母親小女了。

　　小女是母親的小名，性格像《紅》里面鳳辣椒小有名氣，那一帶整個大隊只要提起胡家小女就應(yīng)該是指少年母親的了。有一回大姨被一個痞子欺負調(diào)戲回家哭，十三歲的小女拿石頭砸破了他家煮飯和熬潲的鍋。還有一次五歲滿姨去摘祖父留下來果樹上的柑子，不但果子被沒收，還挨了打。外婆只知道哭，因為小外公有八個兒子，實在惹不得。小女放學(xué)后知道緣由，拿了斧頭二話不說把樹砍了當柴燒。這樣的性格外公看在眼中，喜在心里。這樣的人支撐門楣不吃虧。常言道有理走天下。還有舍得一身禍，敢把皇帝拉下馬。小女不但女紅不差，田里地頭，拽耙扶犁，驅(qū)牛喚驢，十八班農(nóng)活樣樣精通。外公的百年大計計劃周詳，人小鬼精的小女決不肯輕易乖乖就范。那時不像現(xiàn)在就業(yè)難，要大學(xué)文憑英語幾級什么的。各行業(yè)缺干部工人啊，只要認得些字，算得數(shù)，模樣尚可，老師，衛(wèi)生員，女兵，各種工作隊，一紙推薦加上村介紹信就可遠走高飛了。外公為了防范這些早就做足了準備，戶口本藏得死死的，如果要用，全程陪同防暗度陳倉。村上出介紹信的秘書也打了招呼。小女想要進城的自由的小九九對于專制獨裁的外公就像悟空想要翻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一樣，何其難也。

　　有一回外公多喝了幾杯，睡得很早，小女有機偷得戶口，收些簡單隨身衣服在旁。等到風(fēng)高月夜，不敢走正門，卻去爬窗臺，正好掉進會做木工有些小發(fā)明的外公的準備，絆倒的線拉翻了一大盆水和連鎖機關(guān)，燈亮了，狗叫了，外婆摟住女兒哭了，外公也含淚給女兒下了跪。小女人偃了，看著日見蒼老的父親，想起一家老小委實離不開她，崩天覆地哭開了。這一哭，所有夢想被那眼淚沖走晚風(fēng)晾干。這就是命，多年以后，提及往事，白發(fā)叢生的母親怨尤的說。

　　是非恩怨難糾纏，不是冤家不聚頭，自古忠孝難兩全，人心不安兩相煎，欲述當年不平事，成敗得失轉(zhuǎn)頭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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