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坐小河邊散文

　　因為我住的樓緊靠著西支河，所以在河畔漫步就成了常事。但很久以來，我卻很少漫步了，只是偶爾到河邊坐一會。坐的多了，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的去處。

　　從樓后面上了河沿，向西走，大藥一百多米，快到西橋時，有一條羊腸小道從河沿延伸到水邊。二灘約有五十多米長，栽滿了高大的楊樹。樹下的灌木、荒草有的半人多高，有的像草坪一樣柔軟。這兒是一片難得的幽靜的樹林。從小道走下去，就來到水邊的石凳上。（河邊都用石頭砌著，隔不多遠(yuǎn)就有兩個石凳。）這個石凳就成了我常常歇腳的地方。

　　徐志摩曾說，如果你真正喜愛一個地方，你必須有單獨和它相處的機會。我想，如果你真正愛一個地方，你必須坐下來欣賞。因為只有坐下來，心才能靜下來。心靜之后方能與美好的景物產(chǎn)生共鳴，進(jìn)入一種物我相忘的境界。

　　又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但河畔的一切卻更顯得靜謐、柔和了。其實黑暗不一定不能孕育美，盡管你看不清它，但朦朧的妙處卻是白天感受不到的。有月無月并不重要，月亮似乎只能增添人們憂傷的情懷，所以才有了“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感慨。沒有月光的夜自有它別致的風(fēng)情，一切都像在沉睡，靜美如夢。但樹木、野草、河水等又都清晰可辨，因為附近路燈的光柔柔地?fù)嵛恐�，不僅每一片樹葉，每一棵小草，就連我自己也被溫暖的光線浸潤著，在河邊留下美麗的影子。

　　坐在石凳上，背靠著幽深的小樹林，對岸的樹木像起伏的山巒。樹后聳立著一座座樓房，從樹頂望去，真像海市蜃樓。其實根本看不清樓的影子，只有窗子里映出的燈光。那光像來自遙遠(yuǎn)的天空，給尋找星月的人一點幻想。有的光投放在水里，隨著微波蕩漾，在樹影的映襯下顯得那樣明亮。這讓我想起《岳陽樓記》中的句子：“浮光躍金，靜影沉璧”。在東面幾百米處的橋上，依然是車水馬龍，穿梭的燈光往來如織，那是縣城較繁華的街道之一。流動的光在橋下的水里飛舞，像游龍要躍出水面，飛向天空。就在這無數(shù)昏黃的燈光之間，有一簇藍(lán)色的光靜立不動，那光散落在水里，像被風(fēng)吹散的藍(lán)色的花瓣。古人說“微微風(fēng)簇浪，散作滿河星�！蔽矣X得滿河星還不如花瓣更妥帖，也更讓人心馳神往。我知道那是有人在垂釣，因為我曾從他們身邊走過。聽說在夜晚可以釣到鯉魚。詩句中不是有“半夜鯉魚來上灘”嗎？只是白天的垂釣已經(jīng)讓魚兒心神不安了，晚上的美夢也可能要做不成，這未免有點殘忍。所以我不喜歡釣魚，我覺得那種快樂是建立在另一種生命的痛苦之上的。因此寧愿“臨淵羨魚”也不“退而結(jié)網(wǎng)”。

　　不知不覺的，風(fēng)起的更大了。河水中間沒有樹影的地方泛起了波瀾，一簇接一簇向著我蕩過來。夜涼如水，水涼如夜。怕涼的水像要撲進(jìn)我溫暖的懷抱。我很想張開雙臂去迎接，把它攬入胸懷，猶如擁著久違的情人.....這是怎樣的一種妄想啊！我甚至連捧它入手也不能。我只能任由它帶來的風(fēng)帶去我的夢想，把我的夢編織在它的心上.....

　　在這河水的上空，飄蕩著舞場的憂傷的歌，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在對唱，那聲音顫顫的，極有磁力，曲調(diào)哀怨動人。我不知道為什么愛情歌曲里大都傷感，雖傷感又那樣吸引人，以至于不是用耳朵聽，而是用整個靈魂！似乎，這河邊的樹林、小草等也和我一樣傾聽，一樣沉醉......此刻，仿佛一切都被凈化了，我的心也乘著歌聲的翅膀飛向天空。天空也是那么純凈，純凈得沒有一顆星星，也沒有關(guān)于星星啦月亮啦銀河啦等的幻想，只是水天一色的凈。其實水本也是天的影子，天也是水的影子。遠(yuǎn)望天的盡頭是水，水的盡頭是天，天和水的盡頭是“天連水尾水連天”的相偎相依......

　　只是我早已厭倦了飛翔，天空不再是我的夢想。我想，古往今來這也許形成了一個規(guī)律：在經(jīng)歷了世事滄桑之后，人的追求由向上轉(zhuǎn)為向下，由向外轉(zhuǎn)為向內(nèi)。所以古人創(chuàng)造了嫦娥奔月的故事來警告后人，“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天上只有寒冷和寂寞，“高處不勝寒�！蹦敲矗�人間的天堂又在哪兒？是金碧輝煌的宮殿，是熱鬧喧嘩的街市，是儲滿黃金的房子，還是五彩繽紛的花園？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選擇，而古之向往寧靜的人好像都有一種共同的選擇！歸隱。有的隱于田園，有的隱于山林，有的隱于寺院等。更有一些人未隱心已隱的。但無論隱于何處，似乎都有一種共同的寄托：山水，或者說是自然之境。因此，孔子說：“智者樂水，仁者樂山。”陶淵明說：“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崩畎渍f；“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睔W陽修說：“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他們?yōu)槭裁催x擇山水？這恐怕應(yīng)該讓有智慧的人去討論。然而隱居畢竟是很寂寞的，“巖扉松徑長寂寥，惟有幽人自來去�！彼麄冇檬裁磥砼徘补陋殻课蚁�，其實他們并不孤獨。因為山間清風(fēng)，江上明月，林中野鶴，澗底花草等都是朋友，更何況還有高雅的志趣：“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薄扒蠊艑ふ摚�散慮逍遙�！�......他們以豐富自己的內(nèi)心為樂，所以能夠“酌貪泉而覺爽，處涸澤以相歡�！辟Z島在《宿山寺》中寫道；“一僧年八十，世事未嘗聞�！币恍南蚍穑�不問世事，在外人看來好像不合時宜，這恰是他們超凡脫俗的表現(xiàn)......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爾，至心尚之�！辈贿^，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似乎也不容易，因為到處都是喧囂，到處都是浮躁。白天要為生存奔波，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說不想說的話； 晚上還有種種牽累和無奈。在品嘗了無數(shù)的孤寂之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個清靜之處。它處在繁華的包圍之中卻又獨自成林，它在世人的目力所及卻又人跡罕至。它不屬于任何人又像是為我而設(shè)。每晚，它滿懷詩意和柔情等待我的到來。我漫步走進(jìn)它的夢中，猶如化作夢中的蝴蝶 ，飛舞在它的上空，曾經(jīng)空寂的心是那樣充盈......

　　其實，自然本無語，樂者自鐘情。而情之所至，心之所歸不過是最初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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