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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女兒張萬李散文
說不準這孩子是有福,還是沒福,投身到我這樣的寒家。
家有老屋兩間,薄田數(shù)畝,祖輩世代為農(nóng),盡管長年累月地躬耕于野,在村里卻也只能勉強夠得上個中等人家。
一個孩子是不能夠選擇家庭的。不光你,連我也一樣。父母雖不能保你朝夕錦衣玉食,卻敢保你粗茶淡飯裹腹。有我們吃的,就有你吃的,沒有我們吃的,也還有你吃的。咱家窮,故咱不要看人家吃的各種小食品,你娘手巧,咱就多烙些子雞蛋餅打牙祭。
你的伯母姓彭,你的堂兄叫張彭程。早在你娘懷你的時候,爹就給腹中的你取了名字。爹就想著順你堂兄名字的意,叫你萬里。想咱張家有了你們哥倆,不說光宗耀祖,也必能把家族的成就往前推進一些子。誰曾想你竟是個女娃,那“萬里”之名就嫌硬了,從而轉(zhuǎn)念,給“萬里”中的“里”字改成了“李”。這樣,你的芳名有了女兒家的風韻了。
想你出生的時候,你的奶奶樂壞了,村東村西地跑,找接生婆,送小被,送小娃衣,炕上炕下地做吃做喝。你的爺爺,七十了,得知添了一“萬李”的小孫女,樂得一宿沒合眼。第二天晨起,竟在院中的泥土里悄悄地投下了一顆李的子,專為慶祝小孫女的出生。
孩子,咱莊戶人生來是土命。爹無能,也和村里別的父親一樣,土里刨食養(yǎng)活你。比起力氣,爹自然是較那起子農(nóng)父短一截子,但咱的腦子不短。爹的肚里比他們多了二兩墨水,爹從娘胎里就教你唐詩,生下來,再聽到那詩句,你就含笑。你還不會爬,我就教你漢字,期待別的娃呀呀學(xué)語,而你已識字三千。孩子,你可知,有了漢唐,你從此便懂得了什么是炎黃,什么是華夏,你是炎黃的后人。
孩子,我慶幸給你取了這么一個名字。撫摩這個名字,我感到了一種繁華,父母希望你能擁有一萬棵李的氣魄,一萬棵李的燦然。想你的人生,能夠艷如桃李,卻艷而不媚,不妖。
李,你是我的女兒,你是爹娘的貼心小棉襖。有了你,這個貧寒之家從此變得富有,變得充實。有了你,爹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傷和痛,時常地把目光灑在你的身上,你便就沐浴著那目光成長,像沐浴著七月的驕陽。
我感到你是一架琴,孩子,你生來帶著古琴的韻。想你應(yīng)該是通體烏黑的,就像你那滿頭的黑發(fā),那是繼承了你娘的基因。但在那烏黑的所在,你卻能透出一綹綹高貴的紅來,就像賈品凹的那把紅狐琴。是的,孩子,我想你該是爹的一把琴,這真是我見了你的名字之后的一種意象。爹要用一生的心血把你調(diào)撥出一番美樂來的,你可知道嗎?
咱家徒四壁,只以書多,那書常常就做了枕席,常常侵占了你娘的梳妝臺。書在鄉(xiāng)間又最是好物,農(nóng)人最惡之,從不肯親近,從不會借失,你就是硬塞在其手,也會被狐疑抖落的。而你我父女則不同,我們嗜書如命,一閑下來便一頭扎在那書堆里,忘卻了憂樂,忘卻了晨昏。我們是一對書蟲。
李,你是我這農(nóng)人的孩子,你從此在鄉(xiāng)間風里來,土里去,你雖會皮膚黝黑,黑得就像那把琴,但你自會比城里的孩子長得結(jié)實,長得壯。我田間鋤禾,你跟著我捉蟈蟈,我伏案寫作,你便在我身旁潑墨涂鴉。
你從此做我的影子,咱一家?guī)卓谛斡安浑x。讓你今生感受家的溫暖,讓你年邁的祖父、祖母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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