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稻茬的日子散文

　　當(dāng)八月到來，升騰的熱浪在一夜之間無聲的彌漫，便想起了那些割稻的日子。躲開窗外依然喧囂的市聲，午夜的城市，沒有夜風(fēng)輕撫樹葉的聲響，也沒有蛙鳴在田野咕咕呱呱的合唱，但時節(jié)卻能夠準確地將濃郁的稻香向我真實地傳遞。

　　那幾畝薄田，母親依然固執(zhí)地保留著。每年的這個時候，田里滿是精神抖擻的稻子，它們一個個飽滿而激情，與土地一樣褐黃的臉膛，散發(fā)出陽光般濃烈的青春氣息。當(dāng)人們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陽光下的稻田，我便不止一次地發(fā)現(xiàn)，他們的膚色與稻子、土地一樣，何其驚人地相似。

　　割稻的時候，總是白天，而我的記憶總是寧愿記得借著月光割稻茬的場景。因為白天天氣太熱，所以，大人們在白天將稻子割了，吃過晚飯之后，便趁著月光白亮，引領(lǐng)我們上屋前屋后的田里割那些剩下的稻茬。在山里，地勢不平，稻田便被分成了很多個小塊。母親給我們每人分配了一些，不用多說，大家衣袖一挽，身子微蹲，便呼呼地行動起來。母親說，割稻茬的時候，萬萬不可屁股朝上、頭朝下，這樣容易引發(fā)頭部暈眩、疲軟無力，甚至還有人就此血沖腦門，倒地不起。宜雙膝微曲，以半蹲半立的姿勢，這樣既能做到手腳麻利，又不會造成上述可怕后果產(chǎn)生。

　　每當(dāng)吃過晚飯之后，隨母親上坡割稻茬時，我的心里常常顯得很矛盾。既想偷懶，又想感受一番稻茬在鐮刀的舞動中飛快倒下的那種暢快。當(dāng)雪亮的鐮刀與月光一次次發(fā)生碰撞時，那道美麗的亮光更是令人舒心與愜意。母親常常在行動之前為我們幾姊妹打氣：“動作要麻利點，誰完成得又快又好，明天早上就獎勵誰一只荷包蛋吃！”雖然最后母親并不分輸贏，為我們每個人都獎勵了同樣好吃的，甚至有些時候忙得根本沒有兌現(xiàn)諾言，但仍然令我們異常興奮，割起稻茬來分外顯得干勁十足。與其說一只荷包蛋誘惑了我們，不如說美好的日子在大家的憧憬中，原本就是那么真實誘人。

　　想起來，我的動作總是最慢的一個。盡管分配給哥哥姐姐的任務(wù)常常比我多了很多,但每次都是他們早早地割完了，而我依然還在磨蹭著。在母親的帶領(lǐng)下，他們都來幫助我。借著明亮的月光，能夠看見大家淌著熱汗的臉膛，隨著忙活的過程，從稻田四周向中間聚攏。開始的時候，我們都是默不作聲地揮動著鐮刀，漸漸地，隨著稻茬在身后一片片倒下，大家的距離更近了，幽暗中的臉廓也一點點地變得清晰起來。能夠看見母親的臉色不見得那么凝重了，哥哥姐姐最后時刻的沖刺也顯得更加專注、有力。

　　終于將田里的這些稻茬割完了，我們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渾身上下如釋重負一般輕松。哥哥常常會裝作不經(jīng)意地揩汗水，突然間詭異地大叫一聲：“蛇！”嚇得我與姐姐魂飛魄散，紛紛往母親的身后躲藏。待到哥哥忍不住嘿嘿壞笑起來，我們才知道他在搞惡作劇。

　　面對我們的辛苦勞作，母親一向不善于表達內(nèi)心的贊美，此時，她只是默默地端詳一遍收割后的稻田，淡淡地說聲：“這些稻桿曬干之后，夠燒好幾天了�！庇袝r候，她也會忍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說：“今年的年生好，谷子也長得夠飽滿的，過幾天打一些新米出來，娃娃們，讓你們吃個安逸！”我們便興奮地嚷嚷起來�；蛘f蒸點糯米做糍粑，或說在白米飯上面蒸些包子或饅頭，或說再炸點油團吃就最好了，一邊爭著發(fā)言，一邊狠狠地吞咽口水，好似那些好吃的東西已經(jīng)在眼前飄散開真實的香味一樣。

　　在月光的照耀下，我們哼著輕快的歌謠回家了。有時候，山霧也會早早地在身邊到來，開始漫山遍野地彌漫。我們知道，有母親在前頭領(lǐng)路，淺淺的山霧遮擋不了短短的路程，更遮擋不了我們永遠也無法磨滅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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