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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動(dòng)桂子香的散文
素來喜歡淡淡的，淡淡的云彩，淡淡的花香，淡淡的心情，淡淡的日子，一切都是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暗香一縷，飄然而過時(shí)，最令人陶醉和充滿臆想。雪白的茉莉，或者荷花，便如此了。但茉莉最是不好養(yǎng)，嬌氣，不耐寒。后來養(yǎng)花多年，終于明白凡暗香襲來的花朵，大都是不好養(yǎng)的矜持嬌貴。淡雅的暗香，一如優(yōu)雅高貴，矜持，如蘭如蓮的女子，淡淡的，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體香，在風(fēng)里似有似無。推開一扇窗，一簾幽夢，明月花弄影，一朵暗香幽然的花朵，最是迷人的醉。
如此，我喜歡千尋萬尋山野里來的花朵，深谷的蘭，鄉(xiāng)野的荷，屋后坡上的桃花，以及杏花雪白，你站在樹下，有風(fēng)襲來，微闔著眸子，聆聽花朵紛紛揚(yáng)揚(yáng)，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在你發(fā)間，落在你的衣襟，或者親吻你的唇，淡淡的暗香，襲來。淡淡的，淡淡的香，草香，花香，藥香，淡淡的，必是將你帶到一個(gè)世外清幽林，可聽到水聲潺潺，山澗樹葉青青，木橋荷池水上過，仿佛過著山野幽居的日子。
然，世間總不能一直梨花雪白桃花粉，青杏尚小，屋上低語呢喃燕兒鬧。經(jīng)歷過繁華，綠肥紅瘦的錦繡，終究到了素錦一縷，荷塘水瘦的秋天，那時(shí)的鄉(xiāng)間多是桂花，調(diào)和著栗子濃烈的香味，招搖著。這樣的香是富貴的，開的喧囂，攪了人的清靜。從母親的懷抱中走來人間，瞬間，落葉紛紛秋意涼，枯槁衰草，堤岸殘荷風(fēng)中惱。而最鬧人的不是秋意蕭瑟，是正值秋涼午后易入夢時(shí)，窗外，孩子們卻都在吵鬧，鳥兒樣嘰嘰喳喳說，桂花開了，桂花開了。
一粒粒明黃，香味濃烈，不覺驚擾了夢中和誰溫柔竊竊私語的我，似那般：“小閣明窗半掩門，看書作睡正昏昏。無端卻被梅花惱，特地吹香破夢魂�！边@鬧人俗氣的香，自來桂花，不分等級，不分品格，即使馬路邊到處盛開那妖嬈魅惑，大朵大朵的玉蘭，也愛極了它的放肆。因著桂花有其獨(dú)特的嬌羞和那濃烈的叛逆，從我窗外妖嬈的溢進(jìn)來撩撥著我，忽爾想起曹公筆下吃相如魯智深的夏金桂。在我看來，曹公筆下的夏金桂應(yīng)該不是高鶚筆下的那般不堪，那般結(jié)局。
“桂花夏家”，非常富貴，其馀田地不用說，單長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連宮里一應(yīng)陳設(shè)盆景，亦是他家供奉。”曹公筆下的夏金桂是有極其重要分量的，即使是叛逆的殘忍：“若論心里的丘壑涇渭，頗步熙鳳的后塵”。曹公前八十回筆下的夏金桂是薛蟠一見鐘情，眼眸中的低眉美人兒。且這一皇商之后“外具花柳之姿，內(nèi)秉風(fēng)雷之性”；既然如此如此，終究不會(huì)如高鶚筆下那般龍頭蛇尾，在寶釵面前諸般的無用不堪。且金桂父輩為人也定然沒那般俗氣不堪，想生意如何與人做的那般紅火，又是專門供養(yǎng)花卉植物？想著，縱然是臭牡丹也會(huì)奇特艷麗無比！
桂花香氣過于濃烈艷俗，但曹公筆下的金桂是“丘壑涇渭”事物的高低是非分得清，既如此，確不是一般人物，那么一切可以改變?nèi)说钠沸�，如有土壤使植物變異，母親的教育，社會(huì)和家族的影響，以及，薛蟠，都是金桂極端叛逆的引子。在我看來，常常養(yǎng)花的人，品性都還是有修養(yǎng)的，只是花卉盆景必然的要求完美，所以挑剔容不得錯(cuò)，而富貴更沒有錯(cuò)，錯(cuò)在因父親早逝，又是獨(dú)女：“寡母獨(dú)守此女，嬌養(yǎng)溺愛，不啻珍寶，凡女兒一舉一動(dòng)，彼母皆百依百隨，因此未免嬌養(yǎng)太過，竟養(yǎng)成盜跖的性氣。”一粒傳說中可治愈瘟疫的金桂，因?yàn)樘厥獾沫h(huán)境和外在的影響，也就顧自先染了毒性和瘟疫。
然桂花何其錯(cuò)？錯(cuò)在愛之過，教之偏激。錯(cuò)在愛極了，廉價(jià)到，到處都是桂花盈滿城，鬧人吹香破夢魂。桂花一樹樹明黃橙粉，不知檢點(diǎn)的恣意開放，染了殘荷聽雨聲的寧靜，又因?yàn)檫@深入記憶，曹公書籍里那潑辣、善妒、狠毒的夏金桂，有違紅樓中其他女子性格的形象，紅樓異端的金桂，所以對于這桂很不以為然。但素來歡喜花卉植物，沒有清雅貴賤之分，萬物以及人都是有其各自靈性。所以，萬物平等，暗香，濃烈的香，都有其獨(dú)特韻味或者使命用處。
曹公說夏金桂“若論心里的丘壑涇渭，頗步熙鳳的后塵�！毕氡囟ㄈ徊皇呛蟀耸馗啭�?biāo)m(xù)那般不堪。且夏金桂生活在那個(gè)柳湘蓮深為不屑，說連石頭獅子都不是干凈的環(huán)境里，縱有花柳之姿，卻還是曹公筆下“薄命司”一員的金桂，也定是個(gè)值得我們同情和嗟傷的女子。而桂，更是無辜受辱，本是世外吉祥花，如今嬌羞香濃俗了人。
念及此，忽而啞然失笑，今日休息，早起無事，竟被桂花所迷惑，又入曹公書中歇，盡想些飄渺的前人書中事，可不是太過恬靜閑暇逸致喜歡操心嗎？一朵暗香凜冽的花兒在窗外開著，一切都是好好的，無論花開花落春盡夏落還是秋來水瘦，暗香應(yīng)或是濃香四溢，都是馨香而美麗，陽光也會(huì)在東方冉冉升起，簾外，新的一天開始了。
逐安靜的洗過面頰和雙眸，淺淺的走出書房后門陽臺。果然，幼兒園里香味濃烈撲鼻，沒有鳥，桂花自顧自暗暗的盛開，不管有梅無雪俗了人，還是熱烈香濃胭脂粉，只在屋外坡上，幼兒園里，熱熱烈烈喧鬧的綻放，開的歡暢而喜慶，濃香四溢。若可以，我必抱一束于懷中回家，取凈水和琉璃瓶，存于其中，讓她安靜的素素的開，一粒粒的嬌羞，香息，安神忙碌操心的素錦年華。
幾年后，日子，不再半日忙碌半日閑，時(shí)間光陰在自己手心里愜意自在。那么，我必定去一鄉(xiāng)間山野坡上居住，菊花為籬，除草豆角稀，屋前坡后桂花恣意又嬌羞粒粒盛開滿樹鵝黃，我可以悠然自得其樂，秋來滿囤，豐收的歡喜。
桔子紅了，稻米香了，草垛有煙，在奔跑的孩童身后燃起，妖精樣的飄搖，熏染了桂花，這時(shí)，風(fēng)吹落桂子，云外天香飄，“物之美者，招搖之桂�！睗饬蚁阄兜墓鸹ǚ娇梢匀肓宋掖绮葜摹９鸹ǖ穆收婧秃翢o忌憚的濃烈，桂花糕桂花酒的甜美，不是吳剛所伐月之桂，不是珠花異寶取奇香。是一粒桂花，染了半瓶秋色，半盞煙火百家香。
文/廖星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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