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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永恒的標本美文
六十年代初的早春二月，在東北還是冰雪蓋地、一片銀色茫茫。然而，在冰雪森林低凹處的一座小山村里，今天卻顯得格外熱鬧，一輛破舊馬車的到來，對這幾戶從未走出過山林的村民們來說也算是一件新鮮事了，十幾名剛剛大學畢生分配和從部隊轉(zhuǎn)業(yè)的地質(zhì)隊員到來，也給寂靜的山村帶來了幾分生機。這個小村名叫“板石溝”，也不知是因為村口聳立著一塊巨大在花崗石板而得名，還是祖先賜予的，這已無從考證了。若不是向?qū)覀円埠茈y找到在軍用地圖上也沒有標明的崇山雪林中的小山村。據(jù)說當年張作霖大帥被官兵追殺還在這里避過難呢？當?shù)卮迕裉匾庵钢蛔婆f要倒塌的泥草房告訴隊員們：
“那就是當年張大帥住的屋子，鄉(xiāng)親們都叫它‘大帥府’”。
先他們而來的老隊長熱情地把他們讓進了兩間破舊的屋子里，并為隊員生火燒炕，這就是他們的家了。
初春的夜晚，陣陣寒風吹得山林中的雪枝“沙沙”作響，偶而夾雜著野獸的嚎叫，令這這些初進冰雪森林中的小伙子們毛骨聳然。老隊長見小伙子們害怕就點起了小油燈和小伙子們嘮起了喀。老隊長姓關，是部隊轉(zhuǎn)業(yè)的純東北人，據(jù)說十幾歲就參加了抗聯(lián)，言談中才知道老隊長并不老，只是山林中的冰霜雪雨吹皺了他的皮膚，他還不到45歲。這夜里老關給這些隊員們講了許多村民們保護抗聯(lián)戰(zhàn)士，以及狩獵、捕魚、采山貨中的傳奇……。漸漸的隊員們在老關的嘮叨聲中進入了夢鄉(xiāng)，那一夜他們睡的很甜。
森林中的早晨，天氣格外晴朗，當隊員們醒來時老關早已為他們燒好了一鍋開水，老關正把梳好的“烏拉草”整齊地墊在了他為每名隊員烘干的棉“大頭鞋”里。冬日的陽光照射在皚皚的白雪上，另人睜不開眼，在村莊一公里處，冰凍的松江婉如一條銀色的飄帶纏繞在山腳下，急流處已顯現(xiàn)出開江的景色，掛雪的松枝在微風中搖曵著不時的抖下朵朵雪花，松鼠跳躍濺起的層層雪霧使冰雪中的原始森林顯得更加神秘。江邊掛滿冰凌的柳枝，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是一朵朵盛開的冰凌花，使北國的山村風光顯得更加迷人。
六十年代初，全國掀起了“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熱潮，工業(yè)要上去，地質(zhì)要先行，此時省已把鋼鐵其地建設描準了松江地區(qū)。此次勘查小分隊出發(fā)前，省里已籌建了號稱省內(nèi)“第一爐”的“紅鋼高爐”，等米下鍋的態(tài)勢已經(jīng)形成，神圣的任務就落在了這十幾名隊員身上。老關和小伙子們在研究工作靶區(qū)時，當?shù)卮迕裣蛩麄兲峁┝艘粭l重要線索。在江對岸有一個張大帥統(tǒng)治時特許村民們開鑿的采金洞，挖十幾米也沒有挖到金子就荒廢了，日本人統(tǒng)治的時候，鄉(xiāng)親們在山洞里多次隱藏過抗聯(lián)戰(zhàn)士和傷員，山洞里還有很多散落的石頭都很重，鄉(xiāng)親們都拾來壓“酸菜缸”。
在村民的引導下老關帶著隊員來了山洞，原來這是很久以前開采的坑道，坑道長不足十米，看來還沒來得及正式開采就封井了。大家拿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走到坑道深部，老關隊長在一條巖脈上輕輕地敲下一塊巖石在放大鏡下仔細觀察了一會，興奮的差點跳起來，他告訴大家這是一塊磁鐵礦石，品位還不低，他讓大家立即采集樣品拿回大隊化驗。兩天后技術負責小張高興地拿著化驗結(jié)果回來了，礦石品位都在40克噸以上，之后又連續(xù)做了60多個樣品分析，初步證明在這一區(qū)域可能有大型磁鐵礦床的存在。
此后深山密林中的小山村頓時又熱鬧起來，只有幾天大隊就派了一百多人進住小山村，老關這幾天也更加忙碌了起來，他除了要安排“挖槽子”、“布鉆孔”，還和住地的鄉(xiāng)親們張羅著為隊員找房子、搭帳篷，分隊部也搬進了當年的“大帥府”。然而，當?shù)氐姆孔赢吘固�，大多�?shù)隊員都只能住在寒冷帳篷里，只有那些帶著家屬的隊員才能住進那些破舊的房子里，并且還要在一鋪坑中間拉上草席，或搭上木板兩家同住。技術負責小張由于妻子要生孩子了，所以也有了這種“優(yōu)厚”的待遇。就這樣板石溝鐵礦地質(zhì)勘查會戰(zhàn)便拉開了序幕。
初春，東北深山中的夜晚格外寒冷，時值午夜在小張愛人住的房子里傳出陣陣女人的呻吟聲，原來，小張的愛人要生了，此時小張正在大隊匯報工作，隊里還未配備衛(wèi)生員，這下可把隊員們急壞了，大家找到了老隊長，老關隊長找到當?shù)匾晃唤由拇竽锏某醪綑z查后，那大娘悄悄告訴老關：
“是難產(chǎn)，必需送公社衛(wèi)生院，否則母子都會有生命危險。”
老關見狀立即找到村民套上馬車送小張愛人去公社衛(wèi)生院。去公社衛(wèi)生院要走三十多公里的江路，此時正值開江之時，不小心就會掉入江中，老關放心不下親自領路。深山叢林中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大家只能靠幾個手電筒引路，走到急轉(zhuǎn)彎處已隱約聽到了開江水嘩嘩的流淌聲，老關憑著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大家馬上就要到“順茬灣”了，要格外小心。所謂“順茬”是指此處的冰都是開江后又凍上的，冰茬都是順著的，“順茬”冰看來很厚，但不承重，人在上面走很危險，不小心就會掉下去。老關開玩笑地說：
“這里最淺的水也有五米多深，掉下去可就和水龍王做兄弟了�！�
話音未落就聽“咔擦”一聲，順著電光照去，只見隊員小朱的一條腿已經(jīng)陷入冰中，手扶著冰面正在喊“救命”，老關見狀大聲喊：
“大家都不要動！”
他趴下把一根木桿橫在冰面上，一點點向小朱爬了過去，他用力抓住小朱的手把他拽了上來，并要小朱在他的身上爬過去。此時冰面又發(fā)出“咔擦”、“咔擦”的聲音，老關知道他倆所在的這一整塊冰就要斷裂了，那樣他們就會隨著整塊冰沉入江中，情急之下他用力將小朱從自己身上推向安全的一邊，此時他所在的冰塊已斷裂開來，順著開江水流入江中。大家急了，紛紛要跳入江水中救老關，老關大聲喊到：
“誰也不要動，跳下去誰也活不成，快走出‘順茬灣’”。
很快老關和那塊冰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的江面中，小朱和隊員們嘶聲欲裂地向江中喊叫著，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對岸山谷陰森的回聲。
天剛放亮，小張的愛人順利地產(chǎn)下一男孩，在返回板石溝村的路上，大家特意買了祭品放在“順茬灣”的冰面上，大家脆下向老關消失的冰面深深地磕了幾個頭，淚流滿面地說：
“老關，我們每年都會來看你�！�
大家心情沉重地向村里走去。村口站了很多人，遠遠地隊員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老關嗎？莫非見到鬼了？小朱和隊員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奮力的跑過去，望著老關自信的眼神，情不自盡地圍抱著老關大聲地痛哭起來，老關輕輕地拍著小朱和隊員們的肩膀問：
“她們母子都平安嗎？”
說著抱起孩子仔細地打量了一番。
山村因為小生命的誕生而再一次熱鬧起來，鄉(xiāng)親們都忙著為母子倆燒熱炕，煮雞蛋，準備“做月子”飯。
隨著小生命的誕生，在隊長老關的主持下，板石溝礦區(qū)第一份地質(zhì)報告也誕生了，當年就提交磁鐵礦儲量八千多萬噸，其中工業(yè)儲量五千多萬噸，省內(nèi)最大的鋼鐵基地也由此誕生了……
四十多年后，板石溝礦區(qū)深部地質(zhì)勘查被確定為國家重點勘查項目，當年分隊的技術負責小張，不過現(xiàn)在已是資深地質(zhì)專家老張了，他被特邀從福建來參加板石溝第二次勘查會戰(zhàn)指導工作。
剛下車，他的第一個愿望就是去拜訪當年的老關隊長。
由于板石溝鐵礦的發(fā)現(xiàn)，這里早已不見了當年的那些泥草房，“順茬灣”變成了漂亮的水上公園，磷次櫛比的高樓，車水馬龍的公路處處都透露著現(xiàn)代化城市的氣息，環(huán)城的森林也被建設成為綠色的森林公園。
在松江地質(zhì)大隊領導那里得知，老關隊長于今年初去世了，此前他從大隊長的崗位上退下來一直在隊上的收發(fā)室工作。去世時很安祥，只是手里緊緊地攥著一塊磨的發(fā)光的鐵礦石，據(jù)說那就是當年他初入坑道時敲下來的那塊標本。
他的墓就在原村邊的那塊挺立的花崗石板邊，那塊石板隨經(jīng)歷著歲月的磨歷，卻還是那樣毅然挺立著。老關隊長的墳邊綻放著幾朵鮮艷的杜鵑花，仿佛在和小張述說著那昔日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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