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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小區(qū)的“瘋子”
我們小區(qū)有個很奇怪的人,他逢人便說他是去找女兒的,我也不知他叫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叫他“瘋子”。
他雖只有五十來歲,但臉上已滿是斑斑痕痕,本就不太高,又很瘦,身上一年四季都裹著那件大軍衣。盡管他頭發(fā)很油,可還是會梳得一絲不茍,可滑稽了。他經(jīng)常到處撿破爛。聽他家樓下的那些老婦人常談:那瘋子以前當(dāng)過兵,那時他還沒瘋,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和一個漂亮的女兒。后來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他的妻子和女兒都離開了他,人也被逼瘋了。他女兒剛被他妻子帶走時,聽說他每晚都鬧,然后大家就都騙他他女兒丟了。后來他整天兩只腳一顛一顛地滿街跑,說是要去找他女兒。
我很是厭惡那人。有時他來要我們手中空瓶的時候,我和同學(xué)們總是抬頭就走,扔他在后面大叫大喊。我討厭他接過飲料瓶時散發(fā)過來的怪味。但有時看他伸出一只黑乎乎的,顫抖的手來索要我的飲料瓶子時,我會站在幾乎夠不到的地方,把飲料瓶扔向他,多數(shù)他能接住,然后塞進他那紅色大布袋里,也有的時侯他接不住,那瓶子就彈的遠(yuǎn)遠(yuǎn)的,砰,砰,砰,瘋子又跑去撿,把瓶子丟進紅布袋里,然后沖我笑笑。
夏末初秋的夜晚,萬籟俱寂,皎潔的月光灑向大地,給地面鋪上參差斑駁的花影樹影。我牽著妹妹下樓散步?熳叩讲賵龅臅r候,我看到瘋子坐在樹下,口里嘀咕著“:孩子,孩子,孩子啊,我的好孩子啊,孩子!蔽彝睡傋蛹液孟褡∵@兒,我有點怕了,把妹妹往懷里帶了帶,他似乎是看到了妹妹,兩眼閃著光,朝我們招了招手“:娃子,來我家坐會不,我給你們拿糖去!”我警惕地注視著他,可妹妹一聽有糖,三兩步跑了過去”:好,好“。我瞪了妹妹一眼只好也跟了進去,妹妹好像接受到了我的信號,抖了抖身體,看得出有些后怕了。
進去后我環(huán)顧四周,時刻警惕著,房子很大,擺放著簡單的老式家具,但出奇的干凈,只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哦,我忘了他的老母親前幾年剛?cè)ナ,只見臺子上擺著兩張老人的黑白照片,臺子上的半柱香暗紅著,看上去剛滅不久。他還挺孝順的,這在之前就有所耳聞,也蠻可憐的。我有點同情他了。他抓著一把糖就往我手里塞,也不知道這糖放了多久,我說不要,他沒聽見似得,只重復(fù)著那句:好孩子吃糖。妹妹兩只好看的眼睛巴巴望著我“:姐姐,我能吃不”。我沉默了一會兒,說“:吃吧”。瘋子盯著妹妹看了好一會兒,說“:這娃真好看,你的娃?”我這才剛十三歲沒多久,哪來的孩子,這瘋子不僅瘋,腦子也不好使吧?我沒敢說出來,也沒解釋,只希望能快點離開這兒。
只見瘋子從軍服的布袋里顫巍巍地掏出一張照片,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給我“:娃子,念念!蹦鞘且粡埡芘f的照片,上面印著一個小女孩,背面寫著一行字,很稚嫩的字跡,我看著濕了眼角,梗咽著讀了出來:爸爸,我六歲了。我今天過生日啦!我聽見瘋子興奮的大叫“:生日,我娃子要過生日了!蔽衣犚娝阕愠藘杀樯湛鞓犯,又好像猛地想起什么:”我娃子呢?哦,我娃子丟了!彼挚粗覀:“你先吃啊!我娃子丟了,我要去找她了。”
我看著他即將沒入黑暗的背影,我聽見了自己的嗚咽聲,把糖衣撕開,放進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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