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家鄉(xiāng)九月九的夜飯散文

　　重陽節(jié)，農(nóng)歷九月初九，二九相重，稱為“重九”。漢中葉以后的儒家陰陽觀，有六陰九陽。九是陽數(shù)，固重九亦叫“重陽”。民間在該日有登高的風(fēng)俗，所以重陽節(jié)又稱“登高節(jié)”。還有重九節(jié)、茱萸、菊花節(jié)等說法。除此之外，九月初九“九九”諧音是“久久”，有長久之意，所以常在此日祭祖與推行敬老活動。這些知識都是我求學(xué)在外才知道的，從小生活在浙西山區(qū)四散里的人可沒有這么多的講究，空著手登高有什么意思？那是閑的慌的人才做的事。農(nóng)歷九月正是山上掰玉米的時節(jié)，四散里的壯勞力一早就上山了，上灣下灣的高山離四散里的四大名山之一的天雷尖頂已不遠(yuǎn)，橫路山也接近四大名山的鷹啄巖山頂，叫你空著手攀上爬下的一個來回也吃不消。還有更絕的活，一個叫水上的峭壁頂上掰玉米挑下山可不是玩的，即使叫你空著手走在陡立的人工鑿就的窄窄的石梯，望著一面懸?guī)r絕壁一旦跌下一命嗚呼的險境，保管你兩腿顫抖。瞧著人家擔(dān)著一百四五十斤的玉米棒子健步如飛讓你領(lǐng)教一下什么是勇敢的四散里人，他們認(rèn)為這樣的登高才會有意義。至于茱萸、菊花什么的山里人沒有這樣的閑情雅致，吃飽飯比什么都重要，滿山遍野的山花哪一樣不比菊花好看，為什么要偏偏看菊花？至于飲酒吟詩那是文化人的事，四散里人更關(guān)心如何不挨餓。

　　四散里的人家有不到天黑不吃晚餐的習(xí)俗 ，究其原因，白天在生產(chǎn)隊忙得焦頭爛額那能早早回家？再一個原因山里人本來就吃不飽，晚飯吃得早了睡覺時容易肚子餓，吃的晚了所以把晚餐叫夜飯。平時夜飯也沒有什么好吃的，生產(chǎn)隊分的大米根本不夠吃只能摻和著粗糧吃，農(nóng)歷九月正值掏番薯的季節(jié)，番薯玉米湯粥將陪伴一家人度過整個的秋冬。唯一的一餐夜飯就是在九九重陽節(jié)的當(dāng)天晚上能吃上一頓炒粉干，炒粉干為何物？那是山里人放在樓上的谷柜里平時舍不得吃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用的佳肴點心，可見粉干之珍貴，口福之難飽。

　　粉干是用大米粉制作成細(xì)面條般曬干后盤成30公分的正方形，本地人可加工不了，由精明的蘭溪人挑擔(dān)沿著嚴(yán)婺古道走三四十里山路翻塔塔嶺來到四散里，那年月能拿出現(xiàn)錢的人家可不多，大部分人家都是用有限的大米兌換的，大米本來就金貴，一年家里有多少客人來得掂量掂量兌換多少點心，完了回家放在幾乎空著的谷柜里上了把鎖 。

　　同樣是粉干，炒出來的味道各家各戶就大相徑庭了，有點錢的人家用肉炒，炒出的粉干油光錚亮香氣撲鼻。像我們家兄弟姐妹一大幫吃口重的人家哪有錢買肉？只能用菜油炒。一大家人敞開肚子吃炒粉干那是做夢時想的事，在重陽節(jié)的當(dāng)天聰明的母親一早就會刨上一大臉盆蘿卜絲，我曾經(jīng)問過母親為什么要用蘿卜而不用其他，母親告訴我，蘿卜絲的顏色跟粉干很像不加細(xì)看還真能以假亂真，起碼在別人看來不會顯得太寒磣。這時的我不得不佩服母親的小聰明，過年時親戚來拜年了沒有十個八個碗怎么行？家里哪有許多的錢用來買菜，唯一像樣拿得出手的葷菜是用來祭祖的豬頭，母親充分發(fā)揮她的聰明才智，硬生生把一個豬頭變成了豬鼻子、豬耳朵、豬舌頭、豬頭肉四個菜，但客人幾番來還是不夠的呀！母親在每種菜的碗底墊上自家做的豆腐，葷菜只在上面鋪上薄薄的一層，難怪外婆見了會說你們家就一只豬頭哪來的許多豬舌豬耳朵的？ 九月九當(dāng)晚炒粉干時拌入早已備好的蘿卜絲，由于蘿卜絲的數(shù)量實在太多加上粉干的數(shù)量實在太少粉干老是炒不干，裝碗時炒粉干差不多成了湯粉干，吃到嘴里如果不加仔細(xì)辨別很難吃出粉干的滋味，滿口都是蘿卜的氣息。

　　俗話說得好，“越得不到的東西越想得到”，炒粉干除了米飯外成了我的最愛。大年初二拜年外婆總會在中飯前給我炒上一大碗有很多肉的油淋淋香噴噴蓬松的炒粉干，到了蘭溪女埠的姑婆家，姑婆也總是把堆得滿滿一大碗的炒粉干遞到我的手中，說一聲“吃吧！這是你最喜歡的。"以致后來到了外地工作我有閑都會去找炒粉干吃，雷打不動的是每年的重陽節(jié)我們家都會遵循老家四散里的傳統(tǒng)吃炒粉干，幾十年了一直如此。

　　炒粉干，特別是重陽節(jié)的炒粉干，讓我品出了童年的艱辛，品出了當(dāng)年母親的無奈，品出了歲月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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