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撞客散文

　　“撞客”不是撞到了客人，或者是遇到了客人。它屬北京方言，來源于滿語，意思是指撞見死人的靈魂或禍祟邪氣、穢毒邪氣等而突發(fā)昏迷、神志不清、言語錯亂、悲喜無常、狂言驚恐、乍寒乍熱或以死人的語氣說話等神志異常癥狀的一種病。過去東北農(nóng)村常說的“招沒臉的”，說的就是這種情形。

　　“招沒臉的”這個詞的含義，沒在東北居住過的老人，估計都聽不明白。一般來說招沒臉的大致有三種情形，一種情形是碰到鬼邪導致的患病�！都t樓夢》中對此有很多記載，畢竟曹雪芹生活的年代，正是滿人入關(guān)后建立的大清王朝，薩滿教信奉鬼神一說在民間很具傳奇色彩，尤其在當時滿人的發(fā)祥地東北一帶。另外一種情形是指沖犯了地上的神仙導致患病。東北地區(qū)所稱的“老仙”，專指胡、黃、常三家，也就是狐貍、黃皮子（黃鼠狼）和蛇。北京、天津一帶所說的“胡黃白柳灰”五大家，在東北大多都把白和灰排除在外。得罪了大仙會鬧病。第三種情形是因死魂附體而患病。據(jù)說這種撞客同風水有聯(lián)系，但是一直沒有得到科學證明，不過歷代確實存在頻頻出現(xiàn)死魂附體的記載。

　　小時候的大隊供銷社旁，有一很長時間沒有用的柴禾垛，據(jù)說里面有很多黃皮子。一次供銷社的鄰居娘倆忽然雙雙患病，從供銷社的大墻（高約兩米）外跳到大墻內(nèi)，如履平地一般，這是常人很難達到的。兩個人在供銷社的大院里唱《紅燈記》，唱“小皮球，架腳踢，馬蓮開花二十一……”，那是一種典型的神經(jīng)錯亂。圍觀的老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大致的意思是說，這娘倆肯定是招沒臉的了。請來了村里有名的大神，全家人在大神的指引下，又是磕頭做揖，又是燒香上供的，好一頓忙乎。大神嘴唇快速蠕動，像老和尚念經(jīng)般不知在念叨些什么。一炷香燃盡，還別說娘倆的病真好了。據(jù)大神說，這娘倆是沖犯了黃仙，黃仙出于報復才讓她們患病的。娘倆好了之后，大家就問她們是怎么沖犯黃仙的。想了很久，才一拍大腿想了起來。說她家的西下屋（倉子）墻這幾天出現(xiàn)了好幾個胳膊粗細的洞，娘倆以為是老鼠打的洞，就用木頭橛子把洞死死地堵塞住了。不想第二天，那個被釘?shù)檬�分牢固的木頭橛子卻完好無損地擺在倉子的地中央。娘倆就覺得十分地奇怪，這時候也沒多想什么，就從井里打了一桶水灌了下去，但也沒見得有老鼠從洞里出來。這是她們上午的事，中午睡完一覺就發(fā)生了跳墻頭又唱又跳的事。當時的我們就覺得太神奇了，這完全超出了一般人的認知，以后再玩耍時，都遠離那個柴禾垛，唯恐沖撞了黃仙，招些沒臉的。

　　當年的老屯，有一專會接紅傷的婦女，在方園百里遠近聞名。誰家大人、孩子胳膊、腿兒摔骨折了（當然不是很嚴重的那種類型的），到她那接骨不用打簾子，不用吃藥，經(jīng)她手醫(yī)治立馬就好。據(jù)說，她是神接。為人治病之前，先是揚起頭把一瓶一斤裝的酒仰頭喝進去，速度非常快，都不帶換氣的。喝完酒后，雙眼緊閉，神情肅穆，好像在醞釀著什么似的，猛然揚頭，口對天，一股酒泉從口中噴出，足有一米多高，之后酒泉又落回口下到腹中。她把患者的胳膊或腿腳用左手抻著，右手接住不斷從口吐出的酒水迅速地涂抹在患者的骨折部位，接著用一種很怪的手法按摩，如此反復了幾次之后，患者的骨折真的就治好了。據(jù)說她治病時能地仙附體，因此才如此之神。別的不說，把一斤酒眨眼喝進去吐出再喝進去，一般人是達不到這種境界的。

　　那時候的東北地區(qū)都要把病分為兩種，一種是實病，沒有沖著鬼啊仙啊的那種病，需要吃藥打針就可以；另一種是虛病，也就是招著沒臉的了。這種病輕來輕去的，農(nóng)村上了一些年歲的老太太都會治，拾掇拾掇就好了。誰家孩子連續(xù)幾天感冒發(fā)燒吃藥打針不見效，這時候的老人就會提醒年輕人，是不是招沒臉的了，找明白人看一看吧。找到明白點兒的人一看，說你家孩子沖著什么什么鬼了，半夜子時等孩子睡著了在門后燒幾張紙念叨念叨，拿招帚在孩子頭上左轉(zhuǎn)三圈右轉(zhuǎn)三圈，走出屋子沖西北方向把掃帚扔在外面回來就好了。還有的讓在半夜時用鍋底灰把孩子的臉在額頭上涂幾下念叨念叨，或者是用腳趾丫里泥涂在孩子的額頭念叨念叨等等不一而足。

　　逢有重大甚至連縣醫(yī)院都看不了的疾病，這時的人們往往就會想到招沒臉子這類病了。這種病要請?zhí)�大神的來治。大神有時一連跳上幾個晚上，腰鈴聲、鼓聲、神調(diào)聲徹夜不絕，一場大神跳完，讓人身心疲憊不堪的同時，病非但沒治好，還越來越嚴重。那時候，因被判為招了沒臉子的而耽誤治療的病人，死去的很多，這在那種愚昧、荒蠻的落后年代，雖司空見慣，但也是一件十分令人無可奈何的事。

　　如今，隨著人們生活條件的改善，大人、小孩病了，很少還有人說是撞客或招沒臉子的了，要在第一時間上醫(yī)院看醫(yī)生才是最重要的。過去那種因生活貧困、醫(yī)療條件落后逼迫人們不得不謂之的“撞客”、“招沒臉的”現(xiàn)象再也沒有人提起，隨之熱愛生命、關(guān)注健康的科學理念深入人心。 “撞客”，在當代乃至科學高度發(fā)展的未來更沒了存在的空間，只能作為一個時代的一種文化或者是一種傳說，塵封在歷史的長河中，在人們的記憶深處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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